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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石濃溫泉總部”黑底木雕六個大字的匾額,在古色古香的和風大宅前高懸著,而其深院某處的迴廊下,紅髮高束的女子嬌笑著坐在同樣黑髮高束的青年懷中耳鬢廝磨。

「時間不早我先回去了。」褐髮青年嘴裡叼著根草,原還不羈地翹著二郎腿靠在柱子旁,然而看了一陣子好友和妻子秀恩愛的畫面,他默默地盤腿坐起決定早早回家。

「不是才八點?」黑髮青年轉過頭,一雙大眼眨了眨,不明所以。

「夠晚囉!我週一到五陪你在這邊處理石濃事務,今晚週末與其在這邊看你和嫂子放閃,不如早點回去陪那個神棍。」

 

石濃,源自伊達我流祖上的一塊領地,時至今日已成為家族企業的大名,其發展在日本雖不算大,但卻甚有名氣,尤其是溫泉,自古以來便是養顏美容的旅遊勝地。而位在京都本家的“石濃溫泉總部”,深處住著伊達家族一家老小及來訪的好友,外部也僅接待貴賓供股東訂房,不開放給一般民眾訂宿。

而自從伊達把懷孕的赤宵練從台灣帶回來後,老董事長除了辦婚禮,乾脆一鼓作氣連石濃也全權交了出去。他一個感動哪!差點跳起來跑出去痛哭流涕放鞭炮,終於有人替他拴住這個混小子了!

 

「阿草,你真的不和弟妹搬進來?」

「我不是伊達家的人,這樣會讓你們被閒話。」

「供蝦密!你是我兄弟捏!連老頭子都把你當兒子了,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兄弟!」

「哇哉哇哉——但我們搬過來幹嘛?如月不管事的,他只會在那邊唬爛小朋友……」可憐如我,就這樣被他唬爛了二十六年……想到這,天草一腦門子黑線。

「來陪我家水某?」

天草搖頭,「如月照顧花草樹木,照顧人可不行,他只會幫倒忙。」

看伊達苦口婆心卻沒任何功效,赤宵煉一針見血地說了句:「天草,你們搬進來,除了我們能聚在一起,你不也隨時能見到人?」

「……我回去問問如月吧!」他還是給赤宵練面子的,但這麼說他還真有點動心,「不過如月喜歡安靜,如果真的搬進來,只能往裡面住。」

「這有什麼問題!啊!那就我們隔壁那院吧!不僅安靜離得又近,不錯不錯!」伊達開始盤算起每天嬌妻好友同樂的日子,眉開眼笑。

「……」看好友一臉爽,天草卻想吐槽,住你隔壁哪還能安靜?

「天草,剛剛說的事……」看天草要走了,赤宵練忙問道。

「交給我,我晚點把人接過來,你們記得準備一下。」站起身揮揮手,天草一刻也不留戀地往外走。

「我送你。」見赤宵煉點頭,伊達追了上去,兩個活寶一路又沒完地鬧了出去。

赤宵練抿著嘴笑,輕輕地摸著肚子,輕聲細語溫柔地自言自語:「爸爸真調皮呢,對不對?」

 

繁星點點的夜空中,明月高掛在雲霧間,清透薄軟的月光幽幽裊裊地灑進紙門大敞的房間內,染在一對璧人的身上。

看著月光下那人皎潔的睡顏,長長的睫毛順著月光映出蝶般的翦影,天草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個呼息,如月般神秘虛幻的他連影子都不會留下。

直到一旁的手機亮起,他才戀戀不捨地轉開視線。看了看時間,天草小心翼翼地抽出穿過如月影後頸擁抱對方的手,輕手輕腳地下床這才無可避免窸窸窣窣地穿起衣服。

一個回頭,對上一雙溫柔又雋永的眉目,震得他心下小鹿亂撞又無奈。都二十六年了,自己仍沒有習慣成自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心跳。

「吵醒你了?」

搖搖頭,如月影正想坐起,天草卻把他壓了回去,順手將一綹白髮勾至耳際。

「睡吧——你也累了。」天草紅著臉輕聲細語地哄著,「我馬上就回來。」

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了顫,如月影笑得如月光般皎潔又溫柔,在天草頰畔輕輕一吻,「一路平安。」

 

 

 

 

 

市區一角有名的夜街上,燈紅酒綠招牌閃爍,男男女女相偕調笑,過了午夜十二點後,卻是越夜越美麗。座落在街尾,一間雖是低調平時卻甚是熱鬧的酒吧外,今日掛上了修業的牌子。雖有兩個美女的身影坐在吧檯映在櫥窗上,想一親芳澤的男人們仍是沒那個膽執意進入……酒吧門後一排的凶神惡煞讓從門口想窺探的人們知道這陣仗可不好惹。

「妳決定了?」華顏無道放下到口的酒杯,蹙起一雙佼好的眉鄭重地問道。

「嗯。」怨姬的眼神有些冷,外表唯美艷麗看似溫婉軟糯的她,實則剛烈決斷,不是沒有脾氣,「謝謝妳,讓我保有我的尊嚴。」

「怨姬……」華顏張口欲言,抹上詭綠色卻益發性感的唇張了半天,卻仍只擠出,「……我很抱歉。」

怨姬搖搖頭,「華顏,妳不用道歉,真該道歉的人是他,從來就不是我們。」十幾年前,她愛上了衣冠楚楚看似忘卻千秋的斷風塵,然而那時的她並不知道,外表大奸似忠的那人,只因愛不到華顏,便流連於花叢,而自己也不過是他花園中的其中一朵。

「其實客觀來說吧,我們誰都沒有對錯,只是若真需要一個對象去責怪,那便是自己。」執起空空的酒杯湊上紅唇,怨姬這才發現杯中空無一物而默默放下。

華顏無道見狀,彈指招來了侍者,往吧檯後的紙箱中隨手一指,開了一瓶從法國酒莊進的蘋果白蘭地。

「走往什麼樣的路,過著什麼樣的日子,都是在自己的選擇下前進,所以我不怪別人,但更不會怪自己。對於他,我哭過笑過後悔過,但我更不能否認——我愛過。」

向侍者道謝後,怨姬向華顏一敬,一口氣飲盡杯中的酒,看得一旁倒酒的算天河捏了把冷汗,即使如此,仍是在華顏的手勢下又到滿了一杯,心裡替斷風塵捏嘆息,但也幸災樂禍地覺得他活該,惹到這兩個不能招惹的女人。

「既然我做了決定,那便不需要再回頭了。現在我只感到慶幸,我的身邊還有妳們。」

「我們永遠都在。」

「我知道。」怨姬點點頭,在酒精的作用下臉頰緋紅卻更加動人。

坐在吧檯前隻手托著腮的華顏邊喝邊盯著笑得風華絕代的怨姬看了會兒,有股衝動想把赭衫軍找來打包這個喝了酒更誘人犯罪的女人,「看妳這樣我放心了,本來我怕妳想不開,畢竟十幾年了……但似乎妳看起來還鬆了一口氣?」

「我有什麼好想不開的?」怨姬笑道:「本來嘛……老早就想分手了,雖然多少有些不捨,但喝杯酒睡個覺,總是會隨著時間慢慢好的。不過說真的,要割捨這十幾年的一切太沈重了,沒有一個理由,我也很難下這個決定。倒也多虧了這個孩子,他的到來一點都不讓我覺得意外……」她頓了頓,嗤之以鼻咂了咂嘴,「意外的是——現在才來。」

華顏頻頻點頭表示英雄所見略同,但也有些無奈,自己怎麼會被這種渣男糾纏,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落雁其實是個好女人,她知道一切但仍是死心踏地甘願付出。上個月她向九禍遞了辭呈,想回家鄉自己養孩子,但我看不過眼……便直接和那個王八蛋挑了話。」

「所以更別感到抱歉了,是妳讓我早點知道事實真相,早點做出決斷,而不是等著事後被打臉。謝謝妳。」

「謝什麼呢!」華顏用手肘A了怨姬一下,力道不重,卻是讓怨姬覺得癢癢的想笑。

「謝謝妳……雖然我們在一個尷尬的多角戀中相識,但依然陪著我,真心真意地和我相交。」似乎是醉了,這種事一向不會多說的她,卻如此感性不害臊地道謝。

「妳真是……反了辣!」華顏無道面紅耳赤地大叫,以掩飾她的害羞!一般這種時候正宮不都會看不慣她這種“偽小三”?!一直以來怨姬卻掏心掏肺地把她當姐妹,斷風塵那種垃圾到底為什麼入得了她的眼啦!心裡更把斷風塵罵了個狗血淋頭暗咒瞎了眼。

「沒辦法,眼睛糊到吧,被衣冠禽獸鬼遮眼。」像是聽到華顏心理一萬匹草泥馬的吶喊,怨姬笑得淡然無感地說到。

        算天河連帶站在不遠處一排的魔界保鑣職員們一腦門子的汗,卻也不得不同意這麼好的小姑娘怎麼會被老大迷遮眼。

嘆了口氣,華顏決定不再多說,反正都決定要分手了,「那妳之後有什麼打算?雖然妳能快刀斬亂麻,但我相信你還是需要時間。」

「既然需要時間就去散散心吧。」怨姬說得淡然,看來也早有打算了。

華顏無道想了想隨即瞭然,「婚禮結束後和你二姐一起回去嗎?」

「或許……再過一個月吧。」怨姬的眼神飄移,讓華顏甚是不解。

「嗯?再過一個月?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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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翽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