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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一回頭、一回眸。

時間,悄悄靜止在一張思念許久的面容撞進眼底的剎那。

兩人四目相交,深深地凝視著,幾乎忘乎所以時,赭杉軍回過了神。

 

兩個月了,他沒有收到來自怨姬的任何消息。

赭杉軍知道,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東西他送了,卻交代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因為他無法坦白,卻也無法忽視,話就如同擱在心頭的那東西一般卡在他的喉頭,出不去吞不來,就這麼擱著、等著,焦灼地等待真相大白的那日,究竟是什麼結果。

想起時,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怨姬沒事,好好地在京都她二姐身邊。但再怎麼安慰自己,心上人就是心上人。

傍晚時那一通毫無回應的電話令他坐不住了!平時成熟穩重八風吹不動,當下卻是緊張地如坐針氈,想即刻動身去日本。他能不擔心嗎?!雖然身為警界菁英的直覺他知道怨姬沒事,但社會上又有多少通諸如此類的求救電話被置之不理而發生憾事!

不行!他不能賭!他賭不起!

就在這個時候,天草來電話了。他知道怨姬沒事而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但也知道並非完全沒事而猶豫不決。心不在焉卻有條有理地處理好今天的文案後,思索了一陣,赭杉軍探頭叫上了對桌的墨塵音,示意出去說話。

        本來還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老哥搞什麼神秘的墨塵音不等赭杉軍說完,一知道是為了怨姬便火速把人兼公事包給丟出了辦公室。這種時候還多說什麼!自己的嫂子自己追,墨塵音完全不去計較後續相關有多少事要幫著處理,反正先斬後奏玄宗又不是沒做過,先把人推出去再說!再來,嘿嘿嘿嘿……

 

風塵僕僕地坐著飛機高鐵計程車一路馬不停蹄無縫接軌地到了石濃,赭杉軍本想直接去找怨姬,卻被天草伊達連拖帶拉地去打理,然後莫名其妙地被推進了溫泉區。原本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但在深入溫泉區後便一目了然。

看到怨姬,他差點挪不開眼,美人倚石,微露藕臂香肩,朱唇皓齒,只見眉眼舒雲月,熱氣氤氳之下,更是玉頰緋,香腮雪,佳人傾城。

他知道怨姬美,但此刻的怨姬卻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美,他看得膠著,漸漸地也發現了怨姬的“不同”,以前的怨姬,臉上有這種神情嗎?難道真如天草所說的,怨姬出事了?

「怨姬?」想到此處,他的聲音不免染上了幾分急切及疑惑。

 

聽見赭杉叫她,怨姬先是一愣,而後回神,臉不自覺地紅成一片,連說話都因緊張有點顫抖,「赭杉……你怎麼來了?」

得到回應,赭杉軍先鬆了一口氣,沒回答怨姬的疑問,禮貌地站在不遠處問道:「我能一起泡嗎?」

「嗯……。」面對“半裸”的赭杉軍,怨姬努力控制著職業病目光,不亂瞟。

說起來,全裸的病人她也沒少看,更不是第一次看到裸上身的赭杉軍。大學時因為醫警合作案,為了預防許多突發及特別狀況,警方高層派了許多人和警校生來醫學院教他們這些準醫生游泳。當時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不二做和夜愁雨,兩人連教游泳都可以玩鬧,真是閃瞎了周圍一群單身狗。當時的她雖然有點驚訝自己的教練是赭杉軍,但也只是努力地想學好游泳沒有特別的想法,現在卻感到難為情,果然是心境變了嗎?

但怨姬並不知道,赭杉軍是在一群有心人的幕後操作下被私心指派指導她的,不然孟白雲等警校學生早就為了近水樓臺先得月而打成了一團,差點引發校務糾紛……

 

「過得好嗎?」

赭杉軍緩緩地走進了溫泉,兩人半面對,靠坐著溫泉中的石頭,一如往常輕鬆寫意地聊天。

怨姬聳聳肩,表示自己過得比在台灣還爽,「就是上班下課吃喝玩樂,朝九晚五不用值大夜,還真沒有什麼不好的。你呢?」說到這裡,怨姬還是沒忍住職業病,眼神灼灼地瞄準了對方,把赭杉從頭到腳上下掃了一遍,「嗯……看起來沒有明顯外傷。」

赭杉軍無奈地苦笑,這種習以為常的感覺實在太令人哭笑不得。

「話說回頭,你怎麼來日本了?」結束職業病視姦,怨姬這才想到赭杉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是伴郎?」伴郎也不用這麼早來吧?

怨姬卻沒意識到,自己這個伴娘可是早了五個月前來。

「不是。」赭杉軍搖頭,面對怨姬追根究底的眼神,他遲疑地道:「其實……我有接到妳的電話。」

「啊?」她疑惑,這句話太風馬牛不相干,即便平時很能跟上赭杉的跳躍性思考,此時真的讓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昨天傍晚的時候我接到妳的電話,但似乎不是妳知道的狀況下撥出的。」看到怨姬的表情,赭杉軍不禁苦笑。

怨姬對這個狀況無言了,難不成那時候自己不小心撥出了電話卻不知道,還把手機放進了袖口?

「你是因為這樣來日本的嗎?為了確認我沒事?」怨姬傻了,那等於說接到電話沒多久,赭杉就搭飛機過來了嗎?

「沒事,正好日本著有個案子,蒼讓我過來處理。」看怨姬一臉的不信,他再次苦笑,「況且我答應過……」

「什麼?」

「我答應過妳,要陪妳分手,陪妳喝酒,陪妳重新來過。但妳分手時我在國外,妳喝酒時我在辦案,妳來日本散心重新開始生活……」我,都不在妳身邊,「這是……妳幫我治好天來眼的條件。」

「你明知道……我只是在和你開玩笑。」無言片刻,怨姬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答應怨姬的,赭杉軍從來都不說笑。」

怨姬愣然。心裡的暖流流經四肢百骸,也湧進了她的眼。

曾經,她將所有的感情心神精力都放在斷風塵身上,即使名花有主,身邊依然不乏有著想追她的人。孟白雲對她好,是為了想和她在一起,但赭杉軍只是為了想要她好,其他什麼也不求。

靜默了許久,兩人眼中流轉著彼此看得透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此時無聲勝有聲,只餘氤氳的溫泉區上空,冉冉上升的的霧氣,無聲地沁出水面,無聲地消散。

突然怨姬開了口,「赭杉軍。」

赭杉軍一愣,怨姬已經很久不曾這樣叫他了。一直以來,怨姬都是叫他赭杉,除了剛認識那時,而日後因越發的熟識與親密,不知不覺間,怨姬一直以來便只喚他赭杉。看向怨姬,他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過去,我被束縛著,過得很辛苦……」看到赭杉沁著溫柔的眉眼凝視著她,心中無以名狀的酸澀及眷戀再次湧上心頭,「但我,從來就不想綁著你。」

赭杉軍點頭,而後緩緩地朝怨姬伸出了手,「我知道,但我就是想陪著妳。」言盡於此,雙方了然於心。

心中的那抹酸澀毫無預警地湧上眼匡,怨姬低下頭,一道淚痕悄悄自眼角滑下,落入溫泉中。

「明天……」

「嗯?」

「陪我去走走吧。」

「好。」無論妳要去哪裡,我都想陪著妳。

 

 

 

怨姬伸手拉過一旁疊在木籃子裡的浴巾,搖搖晃晃地從溫泉中站起胡亂一包,弱弱地喚道:「赭杉……幫個忙……我……有點暈——」向前伸的手還沒抓住赭杉軍,她便向後踉蹌。

赭杉軍大驚之下反應速度也不是蓋的,他即時拉住怨姬斷在半空中的手,進而往前撐住了搖搖欲墜的嬌小身軀。

「謝謝……」她沒什麼力氣地靠在赭杉身上,也無法思考此時的他們有多麽貼近。

        「我送妳回房!」他當機立斷,知道當務之急是立刻離開溫泉。

赭杉軍一把抱起怨姬,憑著記憶中的來時路匆匆回房,要是平常的他一定會發現有兩個傢伙在外圍堵,但此時的他關心則亂,完全忽略在休息室外不遠處走廊下睡得正爽的伊達和已然風吹石化的天草。

 

「哇咧……」化石天草終於崩裂,扣回下巴扯了扯張太久的嘴角,卻不知道該找誰分享此刻的驚天地泣鬼神。回頭看了眼睡到流口水的伊達,他無言,到底是誰堅持要留下來看戲的啊?!再看向迴廊盡頭消失的赭杉軍身影,天草撥了撥劉海頻頻點頭。不愧是怨姬——神木一棵的赭杉軍竟然一上就準備直接奔回本壘版……不知道如月睡了沒,如果沒睡,回去和他分享一下今天的好人好事好了~

        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天草隨便拿了件大浴巾丟到伊達身上,興高采烈地回家。

 

折騰了一晚,或許終於睏了,也或許,因為暈眩在令人安心的懷抱中,怨姬迷迷糊糊地在赭杉軍懷中睡了過去,直到被送回房間,她才在半夢半醒中輕輕睜開眼。

「怨姬。」

「嗯……」

「好好睡吧!明天……無論在哪裡,我都陪著妳。」他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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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翽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